天文少有散文創作,回顧她過去創作的作品,都是以小說和劇本居多,至於劇本,也可以直接歸類到小說裡,只要另行處理人物間的對白即可,電影「小畢的故事」收錄在《花憶前身》裡,對它的印象非常模糊,但可以將它和另一部電影「原鄉人」做連結,上映的時候,才真是年幼到剛開始有記憶哩,朱天文從高中時期發表第一篇小說,爾後一直創作小說,她個人的散文創作,實在少之又少,寥寥無幾,封面很「貼心」的告訴讀者,散文創作年份是1981-2000,由此可見,她寫作的重心放在小說方面了。

  翻看這本散文集子,不,該說是雜文記,一本短文拼盤,逐篇文章長短不一,說起來是參差不齊的,閱讀本書之前,不妨瞭解一下作者寫作的背景,讀起來會順暢許多。朱天文是小說家朱西甯和翻譯家劉慕沙的長女,妙的是朱家一家三代,只有老一輩取了筆名,至於作者的妹婿謝材俊的筆名「唐諾」,則是很晚之後才命名,我對這位大名鼎鼎的臉譜出版社編輯取了一個洋味重的筆名感到納悶,聽慣了本名再看筆名,唐諾好記、好唸,聽著聽著還是習慣他的本名,筆名不是要有點文學的氣息嗎?作者的雙親是外省籍和客家人的組合,和鄭南榕、葉菊蘭結合的經過有些相似,小鎮醫生的女兒為愛奔向鳳山,情繫山東上尉,戒嚴時期,暗示了國族情節兩相扞格,在當時大家心照不宣的,是外省籍居優勢,講閩南話、客家話、原住民擺最後,每個族群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為了能夠廝守終身,只有私奔這條路,才能奔向兩人的幸福。

  台灣美其名是兩蔣父子的「復興基地」,冠冕堂皇的稱呼實在有失誠懇,我倒認為台灣是一顆果實,供他們搾取其中的汁液啜飲,飲完了丟在一邊,瞧瞧宋美齡和她的外甥們都在美國終老哩(蔣家人許多也在美國度過大半生),這是題外話了。朱西甯是職業軍人,不得不提起兩蔣父子專權的那個年代,是,朱西甯特別之處,在於和張愛玲、胡蘭成密切來往,尤其是後者,是作者和天心在文學之路上另一位導師,成立「三三書坊」也受了他的牽引,據說朱西甯的袍澤,亦是小說家舒暢,為了朱家和胡蘭成私交甚篤,兩人的情誼一刀兩斷,闔上眼之前不曾聯絡。蔣介石剷除異己,也包括先前和孫文一同革命的那幫同志,誰教國民黨四大帥哥之一的汪精衛率先和蔣介石不合了呢?

  朱家三姐妹,作者和天心、天衣的寫作緣起,完全是看著雙親靜靜地坐在書桌前,奮力筆耕,尤其是父親,父親之於作者和天心,承接的影響非常深遠。書中的第一輯「家,是用稿紙糊起來的」,寫出她的童年、父母的一世情緣、她和妹妹的文學之路,爸爸卸下職業軍人的身份,就是將稿紙攤開疾筆振書,朱西甯把軍人的耿直、一絲不茍放在寫作上,所以他創作之豐,膾炙人口的作品亦是等量增加,我更佩服他在癌末一面和病魔搏擊,一面完成遺作《華太平家傳》,為他的生命劃下燦爛的休止符,朱西甯死而不朽。

  朱天文擁有深厚的國學根基,書裡收錄許多閱讀劄記,她和父親、老師互相切磋,既不是古文觀止、也不是教科書上的,而是兩者以外,抑或是對我們相當冷門的古文(例,屈原的作品只學過「離騷」,沒有「天問」)。給胡蘭成的書信裡,多是討論文學居多,三三書坊其次,也有針對張愛玲的作品側面探討,在此處的文字顯得深奧了些,不比開頭寫父親寫家庭來得淺顯,記胡蘭成八書愈到後頭愈不容易消化,看到此處,台灣的國文教育是不是有了偏頗?父親和胡蘭成給她的影響深厚,張愛玲是間接給她潛移默化的效用,朱家能一夠一家三代成為文學世家,和林語堂、林太乙父女相比,還是林海音、夏祖麗母女,亮軒、馬世芳父子,相較於朱家人多勢眾,個個是實力派作家,不能不說是台灣文壇的一大奇蹟。(隱地似乎也有這個念頭,希望兒子繼承衣缽,不知他是否更希望讓「爾雅」變成家族出版呢?只出自家人的書,別家的靠邊站~

  張愛玲寫大眾文學,道出「色.戒」裡真人物丁默邨,在汪偽政權敏感的時候,和鄭蘋如搞起情慾的勾當,弄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小說裡逼肖丁默邨本人,張愛玲筆力萬鈞,連胡蘭成自嘆弗如,看著胡蘭成和作者的對談,倒像是上一堂古文課,和大眾文學相去太遠,雅與俗之間不能同日而語,胡蘭成適合做學術研究,反觀張愛玲,寫起小說讓雅俗並濟,萬夫莫敵,文壇大都是女性當家,至於一位出色的男性作家,他勢必要有個纖纖筆觸,手法也要一流,白先勇、余光中兩人不遑多讓,最後,作者為張愛玲下了註腳-
這些和張愛玲交手過的男子,全都鬥不過她。(P.168)

  另一方面,散文集裡也反映她的宗教觀,這還是拜父親影響,也相當少見、可貴,他們是基督徒,對宗教的態度是中西一併吸收,暢談教義裡的精華處,兩者看得一樣認真、一樣專精,《阿難之書》最拍案叫絕的就是忽爾提到耶穌的口頭禪,徹底做到宗教融合。說起來,宗教的創教初衷都是一致的,一如種族意識,沒什麼道理刻意區分的。

  朱家人能同時和張愛玲、胡蘭成來往,實在不容易,其餘的可能只是單方面、和其中一人出版上的來往,胡蘭成在作者年少時,還是政治敏感的時刻,不知她有多大的力量,讓她一而再前往日本,和恩師會晤一次,或是憑弔成為黃土一阫的墓呢?

  曾有人提到朱天文寫作,是在書寫老靈魂,於是乎我想起馬世芳,唱起一曲地下鄉愁藍調,一具年輕的身軀,用文學的筆調訴說音樂的舊事,他亦是書寫老靈魂,對於文學和音樂,都是舊的甘醇,日本小說家恩田陸也愛懷舊,被譽為「懷舊的魔術師」,這個老靈魂沒了軀體,還是迷人依舊、風華未減,我也喜歡老靈魂。

  「記胡蘭成八書」早先收錄在《花憶前身》裡做為自序,如今在《黃金盟誓之書》一併收錄,看過一書,長了一智,對別人來說散文裡盡是說說家庭事和舊事,誠為無聊得緊,對於一個文學世家,看一下、觀摩一下他們的文學路,尤其是張愛玲和胡蘭成對文壇貢獻無可計量,說無聊或是不堪的話便是焚琴煮鶴了。



朱家相簿集錦-








關於本書-
 書 名:黃金盟誓之書
 作 者:朱天文
 ISBN:978-986-6873-61-4
 出版社:印 刻
 頁 數:310頁
 出版日:2008年2月

註:朱家一門三代,包括~已逝的朱西甯(1927-1998)、劉慕沙、女兒朱天文、天心、天衣,朱天心丈夫謝材俊(唐諾),以及女兒謝海盟。許多照片原先在《三姊妹》見過,照片主要來源:聯合新聞網台灣人物

*延伸閱讀-
 
舒讀網 黃金盟誓之書
 朱天文/花憶前身/黃金盟誓之書
 維基百科 朱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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