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徐志摩離婚之后的張幼儀

張幼儀  

  張幼儀(1900—1988),學名嘉玢,幼儀是小名,她出生於江蘇寶山縣(現屬上海)的名門世家,祖父是高官,父親是名醫,二哥張嘉森(字君勱)是哲學家和政治活動家,民社黨創立者,四哥張嘉璈(字公權)是中國銀行總裁。由於是徐志摩的元配妻子,張幼儀常被后人附帶提及,這很不公平,要知道,她自足成名,無須在徐詩人的風流韻事中扮演受氣包和可憐虫的角色。

  世間有許多事情自始至終從未正確過一秒鐘,徐志摩與張幼儀的婚姻就是如此。她聽從四哥張嘉璈的選擇和安排,十三歲訂婚,十五歲嫁人。八年間,這對夫妻聚少離多,居然沒有好好地说過幾句話,更別说互相了解了。徐志摩第一次看到張幼儀的照片,就嘲笑她是“鄉下土包子”(在他看來,張幼儀雖是天足,卻知識貧乏,學養奇缺),但在同時代人的筆下,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張幼儀形象不賴,“其人線條甚美,雅愛淡妝,沉默寡言,舉止端莊,秀外慧中”。婚后,徐志摩很少用正眼瞧一瞧年輕的妻子,他履行基本的婚姻義務,只不過遵守“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古訓,他“幫助”張幼儀生育兒子阿歡(徐積鍇),滿足了兩位高堂含飴弄孫的願望,就算責任和義務兩清了。

  1920年冬,張幼儀離開上海,前往法國與徐志摩團聚,輪船駛進馬賽港,她隔老遠就看出了不修邊幅的徐志摩滿臉都是不耐煩。在由巴黎飛往倫敦的飛機上,張幼儀暈機嘔吐,她再次從徐志摩口中聽到了那黃蜂般螫人的五個字:“鄉下土包子!”更令人心寒的事情還在后頭,她在英國沙頓懷孕后,徐情聖正忙於追求林徽因,居然勒令她打掉孩子。張幼儀有些不安地囁嚅道:“我聽说有人因為打胎死掉了。”徐志摩卻以冷若冰霜的語氣諷刺她:“還有人因為坐火車死掉呢,難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車了嗎?”

  有一次,徐志摩帶才女袁昌英到家中吃飯,這位身穿毛料海軍裙裝的袁小姐打扮入時,也很洋氣,雙腳卻是三寸金蓮。袁昌英走后,徐志摩問張幼儀對客人印象如何,張幼儀直話直说:“她看起來很好,可是小腳與西裝不搭調。”這句話就好像踩到了貓尾巴,徐志摩惱羞成怒,厲聲尖叫道:“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離婚!”詩人多少有些病態,他對張幼儀的大腳,以及大腳所代表的剛健精神並無好感。

  在張幼儀看來,離婚就是被休棄,而她自認為沒有觸犯“七出”中的任何一條,臨近産期,她更加害怕孤獨。徐志摩沒有耐心與妻子磨蹭,怒氣衝衝地撇下她,一走了之。玩了地段時間失蹤后,徐志摩拿來離婚協議書,逼張幼儀就范。她痛定思痛,同意與徐志摩協議離婚,好讓自己從冰冷無情的婚姻中徹底解脫出去,協議書上講定的五千元贍養費她一個子兒也沒要。徐志摩歡天喜地,寫了一首詩《笑解煩惱結》送給張幼儀,在詩裏,他認為忠孝節義是個死結,它“把人道靈魂磨成粉屑”。在最末的詩節中,他這樣寫道:

  如何!畢竟解散,煩惱難結,煩惱苦結。

  來,如今放開容顔喜笑,握手相勞;

  此去清風白日,自由道風景好。

  聽身后一邊聲歡,爭道解散了結兒,

  消除了煩惱!

  離婚后,徐志摩心情舒暢,張幼儀則心境悲苦,但她並未就此消沉。嗣后,她考入柏林裴斯塔洛齊學院,專攻幼兒教育學,掌握了當幼師的一技之長。

  1926年,張幼儀學成歸國。此后,徐家二老待她勝過親生女兒,為了表明誠意,徐申如將家産一分為三:兒子徐志摩和陸小曼一份,孫子徐積鍇和張幼儀一份,他們老兩口一份。實際上,自從幼子彼得在柏林夭折后,徐志摩也開始對這位脫胎換骨的“鄉下土包子”刮目相看,他在寫給陸小曼的信中提及張幼儀時有這樣一句話:“C是個有志氣有膽量的女子……她現在真是‘什麼都不怕’。”

  張幼儀與徐志摩離婚后,致信二哥張君勱,略述苦況,張君勱的回信是:“張家失徐志摩之痛,如喪考妣。”他還叮囑妹妹:“萬勿打胎,兄願收養。”張幼儀聽從二哥的安排,在巴黎的近郊住了一段時間,然后隨七弟去德國求學。張幼儀在柏林求學期間,曾有適齡男子追求她,她的回答很簡單:“我還不想結婚。”那時,四哥張嘉璈告誡她,為了保住張家的顔面,她在未來五年裏,都不能教別人看見她跟某個男人同進同出,以免別人認為徐志摩與她離婚是因為她不守婦道。不公平的是,張幼儀如此嚴格自律,徐志摩那邊卻變本加厲地風流快活,他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有追到林徽因,卻追到了陸小曼。

  起先,張幼儀幫助公公徐申如理財,十分得力,也算是磨練了基本功。1927年,張幼儀受到邀請,出任上海女子商業儲蓄銀行副總裁,她的人脈搏資源和四哥的照應是她出任此職的要件。她還擔任雲裳時裝公司總經理,這家成衣公司由她八弟和徐志摩等人投資。她每天上午九點正準時到銀行辦公室上班,她的辦公桌擺在最后頭,整個銀行的狀況一覽無遺。有人開玩笑说,她這種分秒不差的守時習慣是從德國哲學家康德那兒學來的。除了負責銀行的經營,每天下午五點,她還要補習一小時國文。六點鐘她再到雲裳時裝公司打理財務。張幼儀很有經商理財的頭腦,她在大風大浪的股市裏賺了不少錢,在家附近建新房,給徐志摩的父母住。戰爭期間,她囤積軍服染料,直到價格上漲一百倍才果斷出手。她還炒作過風險更高的棉花和黃金,同樣能夠獲利了結。由於張幼儀為人極守信用,戰時,女子儲蓄銀行竟然撐過了一道又一道難關。

  張幼儀一生恪守中國傳統道德,她曾對侄孫女張邦梅说過一句耐人咂摸的話:“我要為離婚感謝徐志摩。若不是離婚,我可能永遠都沒辦法找到我自己,也沒辦法成長。他使我得到解脫,變成另一個人。”她不僅心存仁恕,而且她的悟性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1953年,張幼儀在香港與相鄰的中醫蘇紀之結婚。婚前,她寫信徵求二哥的意見,張君勱的回信中有六個關鍵字:“妹慧人,希自決。”她還寫信到美國徵求兒子的意見,理由很簡單:“因為我是個寡婦,理應聽我兒子的話。”她兒子徐積鍇是土木工程師,他的回信不僅富於辭采,而且情真意切,令人動容:“母孀居守節,逾三十年,生我撫我,鞠我育我,劬勞之恩,昊天罔極。今幸粗有樹立,且能自贍。諸孫長成,全出母訓。……綜母生平,殊少歡愉。母職已盡,母心宜慰,誰慰母氏?誰伴母氏?母如得人,兒請父事。”

  迄至暮年,張幼儀在口述自傳中頗有些酸楚地说:“我不是有魅力的女人,不像別的女人那樣,我做人嚴肅,因為我是苦過來的。”也許正因為如此,她至死都無法原諒徐志摩的放縱風流,她評論道:“文人就是這個德性!”她也不承認林徽因和陸小曼對徐志摩的感情達到了愛的程度。“如果她林徽因愛徐志摩,為什麼在他離婚后,還任他晃來晃去?那叫做愛嗎?”“人們说陸小曼愛他,可我看了她在他死后的作為(拒絶認領遺體)后,我不認為那叫愛,愛代表善盡責任,履行義務。”結論自然而然就出來了:“在他一輩子遇到的幾個女人裏面,说不定我最愛他。”張幼儀的確说得起這句硬話,至少,台灣版的《徐志摩全集》就是在她的精心策划下由梁實秋主編而成的。

  可悲的是,張幼儀精明幹練,長年喜歡與算盤打交道,她的愛情以理智的成分居多,缺乏浪漫的詩意,所以徐志摩並不領情。

——文章摘自《民國女人:歲月深處的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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