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圓》：真實、私我的前半生－fairy的書香歲月～一葉扁舟

　　拜讀過張愛玲的《對照記》之後，乃是一本滿是蒐羅她的舊照片的札記，看照片說往事，唯獨不提她的感情生活，包括她的兩次婚姻記錄－胡蘭成和賴雅，從《對照記》看到她的家庭，在她的半自傳小說《小團圓》可以瞭解到許多，拜李鴻章所賜，祖母做為祖父的填房，為張家帶來富貴榮華，張愛玲於是成了李鴻章的曾外孫女，緊接著我們可以看到的是，隨著時局的變遷，即便是祖母的嫁妝興旺了整個夫家，做為清朝末年的富豪之家，還是得向當時的政治情況低頭。

　　據聞，張愛玲為了已故小說家朱西甯，即將執筆為她立傳，然而，她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前夫胡蘭成和朱西甯一家相交甚深，朱家的三個女兒甚至成了他的女弟子，乃至於成立三三書坊、寫作風格，都是深受胡蘭成的影響，那麼，讀者可以想像得到的是，朱西甯勢必以胡蘭成的立場（角度）為她立傳，唯恐不夠客觀，或不夠坦誠，加上張愛玲的人生，胡蘭成未必全盤了解，從《小團圓》一書得知，張愛玲對自己是如此的忠誠，點滴記下自己的前半生，作家韓良露也提到了關於張愛玲面對自己的私人生，胡蘭成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世上大部分的人，面對的都是小說家張愛玲，而宋淇多了一個身份是好友小說家張愛玲，胡蘭成或許是前妻張愛玲，這些面向都不是張愛玲的全部，只有張愛玲自己要面對的是私張愛玲。

　　礙於她曾經是胡蘭成的妻子，而胡蘭成又是汪精衛偽政權之下的一位要員，《小團圓》其中的文字顯得刺眼，在她完成的當下，環顧海峽兩岸的政權，勢難容許《小團圓》的問世，實際上，許多人在讀過《小團圓》之後，對張愛玲當年審視自己的私人生的方式，讚譽有加，即便是當今的名人，或是已經做古的，未必能在自己的傳記當中坦誠，有時含糊其詞，或在作者為自己捉刀之際保留了許多，張愛玲卻是仔細地交代了一遍，許多微小的細節，盡收眼底，於是我們再次對她過人的記憶倍感驚豔，與眾不同的感受度令人咋舌，或者蘊釀了身為作家敏感而又纖細的細胞，這才知道，張愛玲是一位早慧的女子，《對照記》裡還說了「我喜歡我四歲的時候懷疑一切的眼光」（P.10），看《小團圓》不妨和《對照記》兩相閱讀，可以找到相似的文字，頓時才恍然大悟，作者早在十多年前，業已對自己的過去做了簡短的交待了。

　　所以，故事中的女主角盛九莉，和愛情高手邵之雍，兩人在愛情的世界裡過招數百回合，可惜她的大半生都生長在戰亂之中，亦沒能和之雍好好愛一場。回顧張愛玲的愛情世界，世人不斷地探討她和胡蘭成的事蹟，林林總總之間，他們在顛沛流離之時相愛一場，愛到轟轟烈烈，卻又一路走來滄桑之至，加之以身份殊異，讓大家在他們身後數十年之間，仍是樂此不疲、再三思索。那麼，在她生命中兩個重要的男人－胡蘭成和賴雅兩人之間，試問她最愛的是誰？能讓她在小說裡寫下愛情箴言的又是誰？字句珠璣，本本都是珠玉之作，愛情不渝、詞句不朽，竊想這兩者都是同一個人吧？

　　仔細探究張愛玲的作品，舞台幾欲是清一色的上海，時空落在戰事倥傯、兵荒馬亂的年代，當我們看過她在書中的描述，僅管對自己的感情處理到輕描淡寫，胡蘭成究竟在她的生命中帶來何等衝擊，長驅直入，打進她的心坎裡，撇開他是漢奸的身份不談，胡蘭成的豔遇不斷、每情必專，對張愛玲而言是個遽變，任女人都需要愛情的滋養，況乎一位心思敏銳、纖細的女子，豈能承擔如此的折騰？胡蘭成負了張愛玲幾分？自是不難想像。

　　很難得的一件事，那就是張愛玲以小說的體裁，完成自己的傳記，走出平時在小說中華麗的鋪陳，在《對照記》和《小團圓》當中，有了近乎樸實的文字敘述，也許做為讀者的我們，會如此驚詫張愛玲在用字遣詞上的安排，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感佩的是，在眾多傳記當中，試問誰又能冷靜地審視自己，如此透澈、如斯坦白呢？正因張愛玲如此坦白，我們對她不再感到神祕，倘若張愛玲仍在世，她會是個私底下極度真切的一個女人。

　　論一個人的是是非非，旁人總要說蓋棺而後論定，張愛玲對世人而言是個具傳奇性的小說家，尤其是一位知名的華人小說家，我們要向她學習的或者很多，更要學的，莫過於審視自己的角度，做為自己的主人，看待私我，你我是否能夠直言不諱，坦蕩蕩地寫出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