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舞集這次的公演,主要在紀念去年殞落的兩位大將-羅曼菲、伍國柱,兩位都是英年早逝,羅曼菲(1955-2006)對於舞蹈的貢獻不遺餘力,並在身後提供獎學金提拔舞蹈新秀,伍國柱(1970-2006)則是雲門客座的編舞家,林懷民視他為奇葩並大力推崇。2007年春季公演的前後,正是兩位舞蹈巨擘的一週年忌辰,往者已矣、逝者如斯,無論是好友同僚,還是學生後輩,撫今追昔,不免讓人欷噓惋惜,痛失英才。

  兩齣舞碼,上半場是阿喀郎.汗(Akram Khan)的「迷失之影」,下半場是伍國柱(柱子)的顛峰之作「斷章」,「
你看得懂現代舞嗎?」友台看完了這樣問起,現代舞是一種藝術的肢體語言,「舉手投足」之間,就是傳遞箇中的含義。

  
↑來自兩廳院、雲門舞集網站


  我看過好幾場雲門舞集的公演,綜觀薪傳、渡海等等,古老的傳說,透過現代舞的詮釋,優雅而動人,藉由那些藝術的肢體動作淋漓揮灑,沒有難以解讀的密碼,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從容地走進舞蹈殿堂的藝術之鑰,就連門外漢也能夠輕鬆地解讀它。



◎ 迷失之影:

  開場白落在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身上,生命隨著殷紅的血緩緩流出體外,死亡雖然來得突然,卻不叫做無常,而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讓人措手不及,女孩的身邊圍著一圈車禍橫死的標記,迷失之影,就這樣慢慢地展開……

  舞台的場景徐徐拉到正在奔跑的女孩,她正好和死者有約,卻渾然未覺自己的朋友剛被死神攫走,奔跑的女孩心急地碰了碰血流不止的朋友,沒有反應,舉起她的臂膀卻很快地落下,用頭頂起她的軀體亦是很快地傾斜,試圖用了很多方法,想喚回流失一大半的生命,奈何死神似乎在嘲笑她「來不及了」!斷線的人偶就該癱在地上,支離破碎。這一幕雙人舞像極了先前網路上竄紅的燕子,被車撞死的燕子,牠的親人試圖挽回牠的生命,時而用翅膀掀動身軀、時而用叫聲喚醒,那一系列的圖片看了教人心折不已。

  死亡可怕嗎?舞台的這端依舊在和死亡奮戰著,彼端悄然地展開了一場生死的節目訪談,一位是宗教信仰家,篤信輪迴與生命的延續、一位是鐵齒的無神論者,另一位是遺體美容師,操著一口許純美的腔調,最後,宗教信仰家和無神論者引發口角,留下遺體美容師向觀眾推銷化妝品。

  死亡固然是一個人的終點站,然而屬於那個人的故事並未停歇,生生不息,說不完的故事不斷地流傳著。驀地急切的琵琶聲響起,嘈嘈切切錯雜彈,岳飛那十二道金牌的緊湊,催促著奔向一個名叫生死拔河的戰場。倉皇紮起的髮辮,猛一下的被抽開,頭髮四處飛散,俯仰之間,舞者大汗淋漓,急喘喘的氣息和琵琶聲交織,迴盪在偌大的舞台上,奔跑、奔跑、奔跑再奔跑……,最後由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類似)傳來,分貝大到無法比擬,粗暴地窒息了觀眾的感官,凝滯在無底的深淵裡。




◎ 斷章:

  這齣舞碼其實是「限制級」的,從藝術的眼光,這種說法未免太過狹隘、目光如豆,若用色情來衡量藝術,未免有欠公平。於是,最初的一顆氣球不小心從手中放開,在眾人一片驚愕之中不斷向空中飄去,徒留下心頭的一抹愁悵,若有所思的失落感。

  跺腳、搔抓、吹氣、呆滯……譟動,這些尋常人都可以做到的動作究竟代表了什麼?「白雪紛紛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風起」,為了能讓觀眾登堂入室,這些動作代表了人的種種情緒反應,人生苦短,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柱子的「困境美學」於焉展開!藉由衣服這個蔽體物,暗示人有層層的困頓與瓶頸,從一絲不掛到大衣包裹,季節的流轉之餘,便是一層又一層如年輪又如同心圓團團包住,週而復始、反反覆覆,這就是人生的循環。

  同時,場景裡可以隨處看見的,就是運用個人和群體的對比,以一對多的方式強調人是群居動物,一個人的獨舞,男女的雙人舞,群體共舞等交織其中,人生不正是如此嗎?舞者佝僂的身軀,臂膀緊靠在胸前,開始在舞台上陀螺似的盤旋,當男生靠近女生時,女生如驚弓之鳥般的閃開了,有時靠近,有時離開,一來一往,正是男女情愫漸生的寫照,激情橫流,全在於那些很有趣的佝僂、頓足,妙哉!柱子。

  手中的氣球,也許是希望,也許是憧憬,抑或是存在每個人心中的夢想,當舞者捏著它一抽一動之際,輕輕地舞動,又是小心翼翼地呵護;當氣球放開時,舞者的臉上綻放了喜悅,猶如在心底開出一朵蓮花,在眼前看見一道彩虹,是希望的火花。




  很喜歡這兩支舞碼,曲終人散,我豐收滿滿,不知道看過的人認為呢?特別是伍國柱的斷章,李明璁曾說:「在斷章中取義,在浮雲下跳舞」,更能看見其中的精妙之處,人生也能這樣詮釋!其實藝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堆砌包裝,因為它就是個萬花筒,繽紛地呈現在觀眾面前揮舞出多樣的展演,因人而異,解讀出不同的觀感與驚喜。

  追悼伍國柱,三十六載的人生匆匆即逝,斷章是他帶給藝術最好的禮物,對於我們自是感動地收下。






*延伸閱讀-
 
雲門舞集2007年春季公演(可以看見兩齣舞碼的精華影片)
 
雲門舞集官方網站(圖片來源)
 
雲門舞集官方部落格
 兩廳院的節目簡介
 雲門春季公演新聞稿
 我們最終都是孤獨的:雲門舞集伍國柱「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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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於2007.04.12榮登嚴選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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